第93章 归位者(第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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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节铸器师的记忆
我的颅骨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,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关正在苏醒。
视线所及之处,溶洞的岩壁正在大片剥落,碎石和尘土簌簌而下,露出底下青铜色的金属内壳——那些我以为的天然岩层,实则是精心铸造的金属壁板,表面刻满了与三星堆青铜神树如出一辙的纹路。这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洞穴,而是某艘巨型舰船的舱室,我们一直站在一艘沉睡两千年的青铜战舰内部。
十二盏青铜人俑灯突然集体转向,幽蓝的火光聚焦在我身上。光线照亮了舱壁上的壁画:八十一名工匠被铁链锁在熔炉旁,他们的皮肤正被液态青铜一寸寸覆盖。最靠近熔炉的那个工匠抬起头,壁画上的面孔竟然与我有着完全相同的骨相特征。
方晴完全玉琮化的右眼转动着,出机械般的"咔嗒"声。青光从她的瞳孔中射出,在我的皮肤上扫描出细密的纹路。"想起来了吗?"她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回音,已经听不出原本的音色。她冰凉的手指划过我骨瓷化的右臂,触碰到的地方浮现出楚国文字:"鄀师匠"。
郑一鸣的青铜甲胄突然出刺耳的摩擦声。他痛苦地抱住头,液压关节迸出橙红的火花:"我的祖父不是测绘师"他的声带正在快金属化,声音越来越像老式录音机的合成音,"他是第八十位铸器师民国三十七年他回来完成仪式"
吴青崖的白已经全部转黑,返老还童的面容下却爬满了青铜神经网络。他颤抖着抬起手,指尖在空中划出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。当星图的线条开始扭曲重组时,我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星图,而是用青铜丝编织的——"归位"两个楚国大字在空气中灼烧,散出焦糊的血腥味。
溶洞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巨响。八十一条青铜锁链从黑暗处射出,每一条锁链末端都连着一具半人半机械的躯体。它们的头颅还保留着人类的特征,但身体已经完全青铜化,胸口刻着"鄀师乍旅"的铭文。最可怕的是,我竟然能叫出每一个"人"的名字——那些都是我在不同时空的队友,在过往八十次轮回中与我并肩作战的同伴。
方晴的玉琮瞳孔突然放大,青光在舱壁上投射出一段记忆:
-战国时期的熔炉前,年轻版本的我将骨瓷化的手臂插入沸腾的铜液
-1985年长江科考船上,父亲从水底打捞起一块刻着"鄀"字的黑石
-白鹤梁潜艇的指挥塔里,十二盏青铜灯组成与现在完全相同的阵型
"不是寻找青铜器"我的声音开始与方晴一样带着金属回音,喉结部位浮现出齿轮状的纹路,"是找回铸器师的记忆"
饕餮巨像胸口的虎座凤架鼓突然自鸣。第一声鼓响震碎了我左眼的角膜,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青铜溶液;第二声鼓响中,我的右手皮肤彻底瓷化,露出底下精密的齿轮结构;当第三声鼓响传来时,我终于听懂了——那不是鼓声,而是两千年前我自己出的惨叫,被永远封印在这口青铜鼓里。
第二节熔炉重启
饕餮巨像胸口的虎座凤架鼓突然自鸣,第一声闷响便震碎了剩余的岩壁。碎石剥落后露出的不是山体,而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熔炉——炉膛内跳动着青黑色的火焰,炉壁上挂满锈迹斑斑的锁链,每一根都拴着一具半融化的尸骨。那些尸骸的姿势扭曲痛苦,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,但所有骨骼表面都覆盖着精美的青铜纹饰,像是被刻意雕琢过的艺术品。
"这才是真正的黑石矿脉。"方晴的声音已经完全机械化,玉琮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。她抬起手臂,指向熔炉中央悬浮的黑色结晶体。那根本不是天然矿石,而是由八十一个缩小的人类头骨熔铸而成的诡异造物。每个头骨的眼眶里都跳动着青铜色的火焰,下颌骨机械性地开合,出"咔嗒咔嗒"的声响。
孙广财突然暴起,抡起工程锤砸向最近的青铜人俑。锤头接触人俑表面的瞬间,那些饕餮纹突然张开嘴,喷出粘稠的青铜溶液。液体在空中自动凝结成锁链形状,"哗啦"一声将他的四肢牢牢捆住。"操他娘的!"他挣扎着怒吼,工装服被腐蚀得千疮百孔,露出皮肤下正在成型的青铜神经网络,"老陆!你他妈清醒点!看看这些骨头!"
我的骨瓷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,五指张开对准熔炉。皮肤下的青铜血管全部凸起,在空气中投射出三段交错闪回的记忆碎片:
-楚国时期:熔炉前,年轻版本的我将骨瓷化的手臂插入沸腾的铜液,八十名工匠在身后跪拜,他们裸露的脊背上浮现出与青铜器完全相同的纹路
-1985年:长江科考船的甲板上,父亲从水底打捞起一块刻着"鄀"字的黑石,而年轻的我就站在船舷边,右手已经呈现出轻微的骨瓷化
-三个月前:白鹤梁潜艇的指挥塔里,十二盏青铜灯组成的阵型与现在溶洞里的布局分毫不差,灯光下我的倒影却穿着楚国工匠长的服饰
"不是八十一具尸体"我的声音开始与方晴一样带着金属回音,喉结部位的齿轮纹路正在向颈部蔓延,"是八十一次轮回每一次我们都会回到这里"
熔炉的青黑色火焰突然暴涨,火舌窜起三米多高。火焰中浮现出八十一个光点,在空中组成青铜战舰的立体投影。郑一鸣身上的甲胄自动解体,零件如同归巢的蜂群般飞向投影中的舰艏位置;吴青崖的青铜神经网络从皮下钻出,像电缆一样连接上舰尾的舵轮;孙广财的工程锤融化重组,液态金属在投影中凝结成一门舰炮的击装置。
方晴完全玉琮化的身体漂浮起来,长在能量场中散开。她缓缓落在投影的指挥塔位置,皮肤表面浮现出与舰桥仪表盘完全相同的纹路。"还差最后一位铸器师"她的声音越来越远,像是从水下传来,"第八十一位掌炉人该归位了"
我的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——现实中的溶洞开始崩塌,而记忆里的青铜熔炉越来越清晰。当两幅画面完全重叠的瞬间,我听见两千年前的自己正在熔炉前嘶吼:"以血饲石!以魂铸器!"
第三节最后的铸器师
熔炉的青黑色火焰骤然暴涨,火舌窜起五米多高,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幽冥鬼域。悬浮在炉膛中央的黑石头骨开始剧烈震动,八十一个眼眶中的青铜火焰同时转向,直勾勾地"盯"着我。
我的骨瓷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,五指大张对准熔炉。皮肤下的青铜血管"啪"地爆开,青黑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八十一条细丝,每条丝线末端都连着一具青铜化的躯体——那是过去八十次轮回中的"我",有穿着楚国工匠服的,有民国时期学者打扮的,还有1985年科考队员模样的
方晴完全玉琮化的身体悬浮在熔炉正上方,她的长散开成无数青铜丝线,连接着空中的战舰投影。"归位"她的声音已经变成青铜共振的嗡鸣,"最后一块拼图"
郑一鸣的机械身躯正在解体,零件一块块飞向投影中的动力舱。他的头颅是最后消失的,金属化的嘴唇开合着:"祖父对不起"
吴青崖的青铜神经网络完全脱离身体,像电缆般接入战舰的操控系统。他的肉身迅干瘪风化,在倒地前就碎成一地骨粉,唯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,直直望向我。
孙广财的挣扎突然停止。工装服撕裂处露出完全青铜化的躯体,胸口浮现出与舰炮相同的饕餮纹。他最后看了我一眼,突然咧嘴一笑:"老陆,下辈子别当工匠头子了"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便融化成一滩铜水,流向战舰的武器模块。
熔炉的火焰突然变成血红色。我的骨瓷右臂自动插入火中,却没有灼烧感,反而像伸进了冰水里。皮肤寸寸剥落,露出底下精密的青铜结构——那不是现代机械,而是用失传的楚国"连铸法"打造的可变形机关。
黑石头骨突然解体,八十一道青铜锁链从炉中射出。每一条锁链末端都带着倒钩,精准地刺入我身体的不同部位:
-第一条刺入脊椎,注入楚国工匠长的记忆
-第二条贯穿心脏,输入民国测绘师的执念
-第三条缠绕颅骨,载入1985年科考队员的意志
当第八十一道锁链刺入骨瓷右臂时,整个溶洞剧烈震动。战舰投影突然实体化,青铜甲板从虚空中浮现,将我托起。方晴的玉琮瞳孔射出最后一道青光,在我胸口刻下"鄀师匠"的铭文。
在完全青铜化的最后一刻,我听见两千年前的自己,现在的自己,和未来无数个自己同时低语:"青铜八十一器归位,鄀都水脉重启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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